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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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主(71)


  萧洛闷头往上走,看似决绝而去,实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直至在宫门前遇到了正等着他的萧洵。

  萧洛茫然地停下急促的脚步,又妄图掩盖自己此时狼狈不堪的心情,可萧洵沉痛的眼神让他所有的伪装变成自欺欺人,只能慌乱地侧目避开对视。

  萧洵眼见萧洛一言不发地绕开自己,萧洵明白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他已经被彻底排除在萧洛的所有决定,所有喜怒之外了。

  萧洵等得提心吊胆,亦心力交瘁,他已经没什么可生气的了,垂眼看到萧洛还在滴血的手掌,以及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的圣旨,问:“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是吗?”

  “是。”萧洛喉头发哽。

  萧洵走到他跟前,咬牙再问:“你不惜代价重活一次,想要得到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的吗?”

  “是!”萧洛又愤怒又痛苦:“我就想要和你们再无瓜葛!”

  夜风寂冷,吹得人心直颤。

  缓了好半晌,萧洵才勉强开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他还试图挽回:“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

  “没有。”萧洛答得急促,话音刚落地他就匆匆要走,却被萧洵猛地拽住了手臂

  “你再想想。”萧洵哑声再问:“还有吗?”

  萧洛蹙眉甩开萧洵后,在夜深人静的宫道上疾马而去,这气势,好似要永驻北境似的。

  

  第二日廷议,群臣沸腾,正朔旁继的情况遍数历代也寥寥无几,最先反对的竟不是傅晚枝,反而是顾鲸川。

  “陛下本就子息单薄,如今为了北漠一场战事就将小殿下过继燕王,不妥!”顾鲸川眉目间的忧虑不似作假。

  萧桢冷淡道:“国储早定,有太子一个就够了,有什么不妥?此时你最该高兴,太子即位,这也算全了你想要辅佐良主治世之愿。”

  顾鲸川听出他话语中尖锐的刻薄,颇觉可笑:“陛下这是在害太子,南党如今选无可选,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傅晚枝听到这里,抖了抖衣袖:“小殿下若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稳住南党,如今承嗣燕王倒也不算太坏,总好过受诸位摆布,不是吗?”

  顾鲸川无意与他争执,他本无此意,可毕竟做了萧洵这样多年的先生,人的私心就总是有偏颇的。

  陆寄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开口,倒是底下几位侍郎情绪激动,如此不合祖制之举,又如此突然,大部分朝臣都是没办法立刻接受的。

  但众人吵嚷一阵,萧桢却始终像是一块冰一样,沉着脸一言不发,直至一臣子忽然提到:“父子之间血浓于水,陛下又怎么能舍弃幼子……”

  他话还没说,萧桢便将冷声打断:“舍弃?他要承嗣燕王,倒成了朕舍弃他?”

  顾鲸川问:“既然是小殿下主动提出来要承嗣,陛下不同意,又为何要拟下圣旨?”

  “他既然提了,朕又为何不同意?”

  萧桢今日属实算不得冷静,与平日里相去甚远,开口都夹枪带棒的,顾鲸川深知人心各异,他虽然觉得萧桢不可理喻,但再说下去,必然不好收场,便忍着不再追问。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萧桢今日的烦躁,可君威甚重,大部分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开口,敢说话的,似乎也没有一个说到帝王想要听的话。

  众人又把目光挪到傅晚枝身上。

  无论如何,傅晚枝都是萧洛的亲舅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理智上说,他当然希望萧洛能够继承大统,可这么多年,他都在疑惑和不忿,为什么傅吹雪和萧桢这种无情之人会生出这样一个重情得几乎愚昧的小孩儿。

  如今看来,那也只是个不懂节制的小孩子,一次次地难过,又一次次地原谅,反复折磨,放肆地挥霍掉了自己对亲情的所有期待和信任。

  傅晚枝垂下眼,廷议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反对萧洛改嗣,即便这里所有人都以为在期待,又或许是理所当然以为他会反对。

  萧桢手指轻叩桌面,等了半晌,却没听见他有什么话说,冷然地嗤笑一声。

  君主之命最忌讳朝令夕改,萧洛承嗣燕王之事虽未经六部商讨,却已然不可违逆,陆寄便提议先由宗人府改谱,但暂将要承嗣之礼推迟,待萧洛平息北边战事后,再册封为世子。

  萧桢勉强应下,说是头疼,遣散诸臣,早早下了朝。

  

  当日萧洵没去,背后就有人议论,但他只称病一日,又面色如常地回了朝堂,进出间并无异常。

  萧桢还以为他至少要冷言冷语讽刺几句,却也没有,只是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儿小尾巴又没有了,父子二人无言对视片刻,萧洵脸上没有过于强烈的情绪,对萧洛的事甚至闭口不提,这反倒令萧桢觉得生气又无力。

  

  鄞都没有新鲜事,皇子改嗣的事情没过几天便传开了,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戏本写得绘声绘色,一说萧洛本就是燕王之子,今上与燕王矛盾甚深,所以才会多年不得圣恩,还有说萧洛其实是魏王萧炳之子,当年他被今上杀死之时,他的王妃却侥幸逃了,那时她腹中已有一子,云云。

  大多数人往茶楼一坐,听个热闹罢了。

  此事传到萧桢耳朵里,杀了几个胆敢编排传谣之人,民议才稍微平息。

  燕继在这样此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官复原职,旁的不说,至少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一天,堆积如山的案牍被处理得井井有条,部院又顺畅地运作起来。

  

  三日后。

  底下人将萧洛密递的书信呈递上来时,萧桢才勉强提起一点儿兴致,他拿在手里摩挲片刻,却没有打开。

  他先看了夹在其中的战报,却不是萧洛亲笔写的,文辞邹邹,内容繁琐,大抵是随便找了个军中的文书。

  虽然提到了战事暂时稳住了,可萧桢心里明白,边将大权独揽多年,乍然多了个年纪轻轻便压在头上的督军,必然是左右不畅,萧洛要想调得动这些骄兵悍将,不仅得会动脑子,适时更要有铁腕。

  萧桢扶额叹气,若不是萧洛突然提出改嗣的事,他没打算让他独自一人去处理如此棘手的局面,可那日他被激得失了分寸,已经把所有话都说绝了。

  萧桢烦躁地提起笔又搁下,脑子里纷乱不堪,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串檀木佛珠,半晌,他又将目光放在那一叠信上,他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烦闷何事?是因为萧洛突然的绝情,还是因为两个早就入了土的死人。

  登基之前的种种萧桢鲜少去回想,可总有人不识相,要提醒他,要指摘他,要把他和的萧泽和萧策相比。

  人之一生,总会在低谷时遇到几座高山,萧泽和萧策就算得上萧桢此一生最难,也最想要翻越的两座高山。

  记不起是哪年的夏天,也记不清什么缘由,萧炳和萧晏又在顾宏眼皮底下大打出手,吵醒了昏昏欲睡的萧锦,却没有惊动独自出神的萧桢,顾宏呵斥不住,负气而去。

  萧泽闻讯赶到时,穿着一身玄色长衣,愈发衬得他色如寒霜,他信步走到上座,先是打量了两个狼狈不堪的主犯,再看了躲得极远的萧锦,环视一周,最后才看向坐得稳稳当当的萧桢。

  萧泽收回目光,从容坐下,只递了个眼色,两个孔武有力的锦衣卫便上前将萧炳和萧晏身边的内侍拖了出去,不过片刻便传来了沉重的的杖责声以及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求饶声。

  尚且年幼的萧锦吓得扑通跪下,眼泪夺眶而出,萧炳和萧晏同样脸色苍白,可见平日里太子积威甚重,只是他二人刚打了一架,堵着一口气谁先认错就输了似的。

  萧桢走到萧锦身边,跟着温顺地跪下来,随波逐流地表示了对太子的敬畏,心里却觉得可笑,太子和燕王明争,萧晏和萧炳也要鼓足劲儿暗斗,殊不知都是跳梁小丑,自作多情。

  萧泽眼高于顶百般挑剔,根本看不上萧晏小家子气,萧策每次回来都要萧炳问一遍亲弟弟,年岁几何了?如此这般,这二人还蠢到如此真心实意地大打出手,不可笑吗?

  外头痛呼声愈发微弱可杖责却愈发地重,萧晏先撑不住,认了错,萧炳也不敢再横,识时务地求太子宽恕,萧泽没应,只随手翻看了他们交上去的课业,点评道:“狗屁不通。”

  萧晏白净的脸蛋顿时又阴沉又羞愤,刚要开口反驳,就被萧泽的亲卫捉住了手臂,他惊呼一声,袖口却已被撸到肘弯,那侍卫一丝不苟地高抬起了戒尺,道:“得罪。”

  “不……”萧晏挣扎无果,不得不亲眼看着自己白皙的小臂上烙上一道又一道肿痕,他疼得浑身发抖,呜咽都压在喉咙口,实在忍不住时,才服软叫了一声:“长兄。”

  萧泽却全然没有半分心疼,至罚足了数,一条藕臂已生生肿起一指来高,萧晏脱力地跌坐在地,哭得隐忍。

  跪在一边的萧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在罚还没轮到自己身上时,就慌慌张张,底气不足地威胁:“我母妃都不曾打过我,你凭什么……”

  萧泽闻言,抬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才养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萧炳腾的满脸通红,还没开始撒气,就已经被人按住动弹不得,萧泽只说:“孤既是你的兄,又是你的君,你若是有点儿脑子,这时候就该乖乖受训,一个字也不要争辩。”他淡淡道:“既然不服,那就翻倍着实打。”

  萧炳被打得痛哭流涕,贵妃受宠,他一向养地娇惯,疼得受不住便也忍不住求饶,可他无论说什么,萧泽都没有喊停,他崩溃极了,又疼又怕又愤怒,大喊:“萧泽你等着,等我哥哥回来了,有你好看!”

  萧泽撑着头,兴趣缺缺地勾了勾嘴角:“你哥哥?那不过也是孤的庶二弟,他就是在这里也只有挨训的份儿,。”他毫无波澜的下令:“再翻倍打。”

  萧炳狼狈不堪地受完,涕泗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手心和两条手臂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全都被抽打得青青紫紫,好不可怜。

  萧锦被这个阵仗吓得浑身发颤,生怕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可萧泽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甚至懒得多训斥一句。

  萧泽是万人敬仰的太子,心怀天下,可他永远冷淡,永远理智,永远俯视,永远没有容下过自己的亲弟弟。

  他看向萧桢时,意味深长道:“鹬蚌相争,渔翁倒是看了一场好戏。”说完萧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屋子余威,压着喘不过气的弟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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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泽:我是不是太严厉了?🤔

  弟弟们:是的,希望你认识到这个错误,并早日改正。🙃

  萧泽:全部拖下去,先打一百板,不服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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