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主(70)
✨让我们恭喜洛洛。
萧桢在怒极之时,脑子却一片空白,萧洛会做出这个决定几乎超出了他对于这个儿子的全部了解。
萧洛话已经开了这个口,就没有退缩的打算,他继续道:“陛下若是同意,三日内我必定启程北上。”
“朕若不同意呢?”萧桢打心底里抗拒萧洛继续开口,他对此情此景全无准备。
“陛下为什么不同意?”萧洛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些什么:“若我生来就只是要被陛下用来制衡朝局的工具,如今也算物尽其用。”
萧桢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却只拿自己当做工具。”他好似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迫切指责道:“国家多事之际,你一定要这个时候和朕闹吗?”
萧洛没说话,定定看了萧桢好一会儿,终又垂眼:“我从小到大,没有与陛下闹过脾气,只此一次,陛下就当哄哄我,许我所求。”他苦涩道:“这也不行吗?”
听了这番的乞求,萧桢不仅没有半分心软,反而越发恼怒地逼问:“为什么一定要承嗣燕王?没有燕王世子的身份,你就什么都做不了吗?”他的语气依旧是严厉的,好似只要能压住萧洛荒唐的念想,这就仅仅只是一次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可在萧洛眼里,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早就只剩一个光鲜亮丽的壳子,内里却早就腐烂,一根稻草,足以使之崩塌。
他再抬头时,眼眶隐隐发红,他早该料想到的,无论在萧桢这里作何种姿态,都只能得到一如既往的失望,遂决绝道:“陛下难道不明白吗?燕王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无所谓。”他苦涩道:“反正这天底下没有比您更不好的父亲了。”
没等萧桢仔细品味这直白的诛心之言,萧洛就迫不及待将怨恨都宣泄殆尽:“重新来过,陛下依旧令人失望,我难道不该厌弃您吗!”
殿内一时安静至极,萧洛只能听见自己犹如雷鸣的心跳声。
半晌,萧桢终于冷笑一声,俯身掐住萧洛的下颌骨,眸中酝酿着令人心惊的风暴,那是黑漆漆的深渊,见不到半点儿光亮:“再说一遍。”
“这些话我六年前就想说了,当时没来得及开口,所以一直等着要亲口告诉您,陛下想听多少遍都可以。”
萧桢掐着他的手猛地往上一提,萧洛痛苦地皱起眉头,下颌骨都快要被挤压碎了一般,汹涌而至的怒火快将萧桢的残存的理智燃尽,自他登基以来,还没有谁敢这样直白地指责忤逆他,萧洛又是哪里来的胆量敢这样肆无忌惮?
帝王俯视的目光毫无温度,好似极度愤怒,实则毫不在意,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胆敢不服从的他权威的人彻底碾碎,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做了。
萧洛好似能猜出萧桢心中所想一般,冰冷的怒火参杂着锋利的杀意,令人战栗不止,他扬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用十足笃定的语气道:“陛下想杀我。”
一时空气仿佛都被冷气冻结了,萧桢在凝视他片刻后,又猛地松开手指,面无表情唤了沈正光:“去传杖。”
萧洛早该习惯了往下坠的滋味,可一瞬间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还是让他胃腹一阵剧烈痛疼,像是有一把刀刃要把肝肠绞成一摊拼都拼不起来的血水。
沈正光一见情势,吓得不轻,只能劝陛下息怒。
萧桢知道沈正光不敢动作,却想逼迫萧洛就此打住认错,可偏偏事情不如他所愿。
萧洛撑着膝盖着站起身,年少早熟掩盖了他温润如玉的本性,显得凌厉:“杀我容易,但我还有几件事要告知陛下,一为边事告急,若我此时身死,恐粮道生变。二为言路难塞,陛下无罪杀我,必有臣子疑虑,实在有损陛下圣名。”他直视着萧桢:“加之陛下多年殚精竭虑,意图平息南北党争,却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将朋党斩草除根,我这里有铁证,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神明把他最后一点儿因不甘而生出的怨恨也捏成了齑粉,他从此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能心甘情愿地为君父去死了。
萧桢却并没有听见信徒的心声,只听见了他胆大包天的叛逆,脸色阴郁得可怕:“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铁证?”
萧洛克制住胸膛剧烈的起伏,亮出最后的底牌:“陛下有所不知,前年去燕王府邸时,我偶然得了数封书信,竟全是德昭太子与燕王关于朝政的密议,德昭太子在信中有言傅禹生等诸多南党奸邪之政。”
一记闷雷炸响,激起千层浪。
“你说什么?”萧桢不可置信地拧起眉头,这两个人生前势如水火,针锋相对,怎么会背地里共同“密议”朝政?
此信若是真的,他们岂不是将天下人都耍的团团转?
这让萧桢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心情雪上加霜,他不欲与萧洛争辩,直接下令让锦衣卫去搜查萧洛的寝宫,务必拿到这些书信。
萧洛看着刚才还能游刃有余考虑弄死自己萧桢,却在这件事上轻易就失了分寸,由此可见,自己确实还不如几封尘封箱底的死物。
“陛下想要这些书信,我自当奉上。”萧洛道:“但需得从陛下这里讨要三封圣旨作为交换。”
萧洛说三封圣旨时,好像讨要的只是三捆白菜,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终于使萧桢怒不可遏,他一挥袍袖,抽出御剑横架在萧洛脖颈:“你简直找死。”
萧洛眸光里倒映出剑刃的冷光,他不避反进,抬手握住剑身拉近一寸,锋刃猝不及防割破了他的手掌和脖颈:“我不想死,因为这样死并不值得,可陛下要杀,我亦无话可说。”他彻底感觉不到痛一样,沉声道:“我只要陛下的三封圣旨。”
气氛一时僵持,萧桢若抽剑必使他伤得更重,此情此景,被刀架脖颈的反倒是萧桢自己一般,他阵阵冷笑:“你既然敢要,朕又如何会不给?”
“一求陛下烧毁写了我名字的遗诏。”萧洛撇开眼,不知究竟是何种心情。
萧桢额头青筋直跳,着人按他的意思去取来,连带着包裹圣旨的刺绣锦包也一并扔进了火盆,布料噼里啪啦慢慢在火里化为灰烬,萧桢讥讽道:“如你所愿。”
萧洛眼中的火光也都成冷柜灰:“二求陛下再书太子萧洵之名,永不废储。”
“你既然已经决定承嗣燕王,储君就与你有尊卑亲疏之别,此事轮不到你做主。”萧桢冷斥。
“若不是太子即位,我亦不必再守永镇山河之诺。”萧洛扯了扯嘴角:“如此而已。”
萧桢气得头疼,等着看萧洛还能说出多少狂妄的话来:“你还想要什么?”
萧洛深吸了口气:“最后一封,陛下圣心决断,许我改嗣燕王,并以圣谕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萧桢笑了两声,怒气全都四散开来,以至于他向来从容的姿态也乱了,面目狰狞,口不择言:“这么多年,朕真是养出了一头会咬人的白眼狼!”
内侍听到传唤,战战兢兢地备了笔墨,萧桢极怒之下亦是万般难受,可他根本理不清这源头在何处,只是忽然意识到,萧洛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步步为营,筹谋已久了,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呢?是六年前?还是自上一世始。
萧桢一甩袖,拂开桌面杂物,取墨写下昭穆改嗣之旨,笔锋又重又乱,一气呵成写到萧洛的名字时,笔尖才颤颤停了下来,分明已经开春了,殿内却犹在凛冬,刺骨的寒气蔓延全身经络,萧桢的手指只能僵硬地捏紧了笔杆。
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即便长大了还是温温软软,乖巧听话的幺儿,现在这个一贯温顺的孩提子却有此番悖逆之举,叫人心惊,又有说不出的慌乱,萧桢将手中的圣旨狠狠掷地,一肚子责备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来,好似一开口就有喉舌粘血的浓烈铁腥味儿。
萧洛缓步上前,弯腰将锦绣帛捡了起来,脸色白如透纸,却坚持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方道:“谢陛下恩典。”又说:“那些书信如今尚在北地,臣着人快马加鞭送来,三日后必奉于陛下案前。”
萧桢耳鸣声盖住一切,实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吩咐道:“去兵部领督军衔,明日启程北上,若是此战败了,你就身死谢罪,传首九边。”他再深深看了一眼萧洛:“滚出去。”
一番诘问,一番发泄,现只剩精疲力尽,萧洛应道:“好。”他转身离去时,脚步匆忙,并未有半分犹豫和不舍。
萧洛刚出去,萧桢便猛地将桌上的砚台砸的稀碎,内宫中人全都战栗不止,生怕帝王之怒波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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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萧桢:再说一遍。
洛洛(超大声):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萧桢:……
洛洛:昭告天下,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了。
萧桢:我掐死你信不信?🙃
洛洛:太子和燕王演你,他们背着你写信。
萧桢(属实整破防了):🙂
跟大家说一下,由于我不知深浅地兼职了本科辅导员,搞得我现在一边被导师push,一边感受打工人忙碌的生活,陀螺一样没停过,真的会累死。
写文的时间被压缩到几乎没有。可是我写了这么多又不想弃坑,所以只能无比缓慢更新😭
我要是弃了你们别打我。(这种可能性是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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